降息后鮑威爾首次講話謹慎鴿派，凸顯風險平衡與政策權衡

周三（9月23日），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羅得島州沃里克發表講話，這是美聯儲在上周（9月17日）首次降息25個基點（至4.00%-4.25%）后的首次公開表態。鮑威爾重申當前利率政策「仍處於適度限制性水平」，為進一步降息預留空間，但強調美聯儲面臨「雙向風險」——通脹上行與就業下行並存，「不存在無風險路徑」。他將此次降息定位為「風險管理」舉措，優先應對今夏勞動力市場疲軟，同時謹慎評估關稅等外部因素對通脹的影響。

講話整體基調被市場解讀為「謹慎鴿派」，強化了數據驅動的政策框架，但也凸顯了決策的複雜性。以下從五個方面剖析鮑威爾關注的焦點問題：



經濟展望：溫和增長伴隨不確定性

鮑威爾開篇回顧了美國經濟從2008年金融危機和2020年疫情中恢復的韌性，稱儘管遭遇「獨特且衝擊極強的事件」，美國表現「優於全球其他發達經濟體」。他指出當前經濟「溫和增長」，上半年GDP增速約1.5%（較2024年的2.5%放緩），消費支出和住房市場疲軟是主要拖累。最新褐皮書顯示全國經濟「增長但增速不快」，企業對投資和招聘環境的不確定性加劇，部分源於公共政策波動（如關稅調整和移民政策變化）。

鮑威爾強調，美國家庭財務狀況總體良好，但不確定性正影響前景展望，企業已放緩招聘以「觀察政策走向」。這反映美聯儲對宏觀穩定的核心關切：如何在增長放緩中維持彈性，避免外部衝擊放大下行風險。他特別提到，公共政策波動（如關稅）導致企業成本上升，進而抑制投資和招聘意願。

勞動力市場：疲軟跡象與下行風險上升

勞動力市場是鮑威爾講話的核心焦點，他直言「今年夏天勞動力市場有所疲軟」，就業增長放緩（月均新增崗位約2.9萬，遠低於2024年水平），失業率升至4.3%，招聘率處於「極低水平」。他描述當前為「低招聘、低裁員」的環境，勞動力供需「不同尋常且具有挑戰性的下滑」，年輕人進入市場「日子變得艱難」，少數族裔失業率上升是特別關切。

鮑威爾將部分招聘放緩歸因於公共政策不確定性（如移民變化）和關稅成本轉嫁，而非人工智能（AI）主導——儘管AI將導致「一些崗位逐步淘汰，但也會創造新崗位」。他重申，就業崗位「低於平衡點，但其他指標穩定」，風險正「趨於更平衡的狀態」，但下行風險上升促使美聯儲「更多關注勞動力市場動態」。這凸顯美聯儲的雙重使命中，就業健康的優先級已從年初的通脹控制轉向平衡保護。

通脹與關稅：一次性影響而非持久壓力

鮑威爾對通脹持謹慎樂觀態度，預計8月PCE通脹率2.7%（核心2.3%），服務通脹持續放緩，長期預期符合2%目標。他強調，商品價格上漲主要反映關稅因素，而非「更廣泛的價格壓力」，關稅上調將導致「一次性上漲」，分散在多個季度，短期內小幅推高通脹，但「到明年年底結束」。

美聯儲褐皮書顯示，自7月中旬至8月底，美國所有聯邦儲備區物價均出現與關稅相關的上漲，企業普遍預期未來幾個月價格將繼續上升。但鮑威爾指出，美國進口商（而非消費者或出口商）承擔大部分負擔，中間環節企業「消化」成本，轉嫁效應「比預期來得更晚，且程度更小」。美聯儲將「確保關稅不會引發持續通脹」，並監控移民對勞動力供給的影響。

政策路徑：數據驅動與風險管理

鮑威爾重申美聯儲採取「風險管理方法」，關注「一系列可能出現的結果」，政策「未設定預設路線」，而是基於數據判斷「是否處於正確位置」。他稱降息是「朝着更中性立場邁出的又一步」，當前「適度限制性」利率使美聯儲「做好充分準備應對潛在發展」。到下次會議（10月28-29日），將審視勞動力、經濟增長和通脹數據，若需調整「將使其到位」。

上周點陣圖顯示，多數官員預計今年再降息兩次（10月和12月各25基點），但內部存在顯著分歧：19名官員中，9人支持兩次降息，6人反對，1人主張降息125基點（可能為新任理事斯蒂芬·米蘭）。鮑威爾承認「政策路徑艱難，必須做出妥協」，就業和通脹風險需「不同的應對措施」，美聯儲將「同等看待兩大目標」。這凸顯其面臨的決策複雜性：既要避免「過快過多」降息引發通脹，又要防止「過久」緊縮削弱就業。

政治獨立性與金融穩定：回應質疑與警惕資產泡沫

鮑威爾間接回應政治壓力，稱「從不將政治因素納入考量」，大多數指責美聯儲「政治傾向」的言論「不過是惡意中傷」或「廉價攻擊」，很多人「不相信我們」。他強調公眾對經濟和政治機構的信任「受到了挑戰」，公職人員須「緊密聚焦關鍵任務」。

在金融穩定方面，鮑威爾稱當前「並非風險上升時期」，美聯儲「關注金融市場，但雙重使命是重點」，不針對資產價格調控。他承認「部分資產價格較歷史水平有所上漲」，股票「估值相當高」，但整體家庭財務良好。這反映鮑威爾對美聯儲獨立性的堅定捍衛，同時警惕政治不確定性（如特朗普關稅政策）對信任和穩定的潛在侵蝕。

市場反應與未來挑戰

講話后，市場反應溫和：道指微漲0.09%，標普500跌0.2%，10年期國債收益率跌1.6個基點至4.129%，美元指數漲0.05%。比特幣價格測試11.1萬-11.5萬美元支撐，但市場對其長期走勢仍存分歧（渣打銀行預測年底達20萬美元，而短期波動受政策預期影響顯著）。

未來，鮑威爾需在維護美聯儲獨立性與應對政治風波中導航。特朗普政府已將解僱美聯儲理事莉薩·庫克案提交最高法院，若裁決不利於庫克，可能進一步削弱美聯儲獨立性。此外，美聯儲內部對中性利率的認知分歧（米蘭主張2.5%，而多數官員認為3%）可能影響後續政策路徑。

總結

鮑威爾的講話體現了美聯儲在複雜環境中對「平衡」的追求：經濟增長溫和但不確定，勞動力市場疲軟需保護，通脹壓力漸緩但關稅風險猶存，政策需數據驅動而非預設。其核心挑戰在於：如何在就業與通脹的雙向風險中維持政策彈性，同時抵禦政治干預，確保美聯儲獨立性不受侵蝕。市場對連續降息的樂觀預期推動風險資產上漲，但潛在通脹和政治風波可能帶來波動。鮑威爾需在多重約束下尋求最佳路徑，這將是其任期內最嚴峻的考驗之一。